女仆长注意到了小公主的改变。</p>
她很疑惑。</p>
曾经那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闹摔东西的小姐。</p>
最近安静了许多。</p>
她不再把仆人当马骑，也不再随意将饭菜泼到别人身上。</p>
她只是……</p>
看得更多了。</p>
那双纯净的眼睛，开始流连在那些仆人身上。</p>
带着一种女仆长看不懂的探究。</p>
直到有一天。</p>
她看到六岁的李沐涵。</p>
正踮着脚，小心翼翼地想从年近六旬的米莉手中。</p>
分担一个盛着汤碗的托盘。</p>
“米莉奶奶，这个我来拿哦。”</p>
那一瞬间，女仆长脸上的慈爱笑容凝固了。</p>
她不动声色地走过去。</p>
动作轻柔却不容置喙地从李沐涵手中接过了那个盘子。</p>
“小姐。”</p>
“这些粗活，不该由您来做。”</p>
李沐涵却噘着嘴，一脸认真地反驳。</p>
“西尔维娅说了！我应该去倾听大家的声音！”</p>
她指了指气喘吁吁的米莉。</p>
“米莉奶奶端不了这么多盘子！所以我应该帮助她！我是主人，就应该关心自己的仆人！”</p>
女仆长的眼底，有什么东西迅速冷却。</p>
她依旧微笑着，摸了摸李沐涵的头。</p>
温软语地安抚了几句，便让她先去餐厅等着。</p>
李沐涵蹦蹦跳跳地走了。</p>
女仆长缓缓转过身。</p>
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。</p>
只剩下冰冷的漠然。</p>
她看着米莉。</p>
老仆人被她看得浑身一抖。</p>
吓得缩在角落，双手无措地攥紧了围裙的一角。</p>
“你今天就收拾东西吧。”</p>
简简单单的一句话，像是一柄冰锥。</p>
刺穿了米莉的耳膜。</p>
“女仆长……”</p>
米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。</p>
她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，哭着求饶。</p>
“我错了，我不该让小姐帮忙的，我再也不敢了，您别赶我走啊……”</p>
“既然大小姐都亲口说，觉得你端不动盘子了。”</p>
女仆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。</p>
“我会向老爷和夫人说明情况，给你一笔丰厚的遣散费，你回老家去吧。”</p>
“不，我不要钱！”</p>
米莉哭得更厉害了。</p>
“小姐那么可爱，还那么小，我想继续陪着小姐长大……”</p>
“僭越。”</p>
女仆长打断了她。</p>
“小姐不是你的孙女，她是我们的主人。”</p>
“一个连盘子都端不稳的仆人，对主人来说，只是累赘。”</p>
晚上。</p>
女仆长隔着门缝，看着房间里。</p>
李沐涵和那个叫西尔维娅的女孩儿凑在一起。</p>
头挨着头，对着一本彩色的童话书笑得前仰后合。</p>
那笑声清脆悦耳。</p>
落进女仆长的耳朵里，却让她脸上的神情愈发冰冷。</p>
肮脏的血脉……</p>
和她的母亲一样，骨子里就带着不入流的东西。</p>
她一定会污染大小姐，教给她那些卑**的思想。</p>
我必须要保护大小姐。</p>
女仆长的手在身侧悄然握紧。</p>
她的命是老爷和夫人救的。</p>
没有李家，她早就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。</p>
她被自己的继父欺负，被卖过三次。</p>
身体被折腾到已经无法生育了。</p>
所以，她必须付出自己的一切。</p>
为小姐铸造起一堵密不透风的墙。</p>
隔绝所有可能伤害到她，污染她的东西。</p>
大小姐是老爷和夫人交给她最重要的宝贝。</p>
绝对，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人的污染。</p>
第二天，天还没亮。</p>
米莉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小包袱。</p>
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庄园。</p>
只有女仆长来送她。</p>
“女仆长……”</p>
米莉颤抖着，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用布包好的小油纸包。</p>
递了过去。</p>
“这、这是桂花蜜饼……小姐最喜欢吃的，我以前每天都做给她…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沐涵小姐做了。”</p>
“请您……请您一定交给小姐……”</p>
她哽咽着，深深鞠了一躬。</p>
“无论我在哪里，我都会为小姐祈祷……祈祷她平安喜乐……”</p>
女仆长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个还带着余温的小包。</p>
“我知道了。感谢你这些年对李家的付出。”</p>
她目送着米莉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。</p>
然后转身，将那个油纸包随手扔进了旁边的**桶里。</p>
现在。</p>
是时候去解决另一个麻烦了。</p>
...</p>
...</p>
西尔维娅在镜子前穿好了崭新的女仆装。</p>
她左右看了看，确认裙角平整。</p>
领结系得端正，这才满意地走出房间。</p>
准备去母亲的房间门口等她。</p>
仆人的房间都集中在一楼潮湿的一角。</p>
但此刻，西尔维娅却看到母亲正从走廊尽头。</p>
女仆长的房间里走出来。</p>
母亲的眼眶通红，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。</p>
“妈妈……”</p>
她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。</p>
母亲看到她，身体猛地一僵。</p>
脸上瞬间露出了无比痛苦和……厌恶的表情。</p>
那眼神，让西尔维娅的心狠狠一抽。</p>
下一秒，母亲冲过来。</p>
一把拽住她的手腕，几乎是拖着她回到了她们自己的房间。</p>
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</p>
“为什么啊！！”</p>
母亲歇斯底里地朝着她怒吼，声音尖利得刺耳。</p>
“为什么又是你啊！！我被人**，连你父亲是谁都不知道！”</p>
“你已经毁掉了我的一生了啊！！”</p>
她抓着西尔维娅的头发，像是疯了一样。</p>
“为什么现在！！又是你！！”</p>
“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，为什么不能乖乖的！！”</p>
“为什么要惹大家不开心啊！”</p>
西尔维娅呆住了。</p>
她……</p>
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。</p>
她只觉得天旋地转。</p>
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，将她割得遍体鳞伤。</p>
她下意识地跪在母亲面前哭着认错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