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，结果呢？”</p>
他嗤笑一声。</p>
“带我去见了个女人。”</p>
“那女人……说实话，长得不怎么好看，真挺一般的。”</p>
他比划了一下。</p>
“戴着个厚厚的眼镜，个子小小的，估计还没我肩膀高。身上套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，扣子扣得一丝不苟，头发也一丝不苟地盘起来，整个人看上去……就像研究所里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女研究员，扔人堆里保证你转头就忘。”</p>
“但怪就怪在……”</p>
他凑近了些，压低了声音。</p>
“陵川那老家伙，对她那叫一个客气！那态度，简直……啧，恭敬得都有点过头了。还特意嘱咐我，见了面一定要放尊重点，称呼她……叫啥来着……”</p>
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，猛地一拍大腿。</p>
“哦！想起来了！偃师！对！她**让我管那个女人叫‘偃师’！”</p>
“你说怪不怪？偃师？真他**是个奇怪的名字。”</p>
“然后啊……”他又灌了口酒，眼神更加迷离，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场景。</p>
“那女人……那个偃师，就那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。那眼神……怎么说呢，就他**瘆人！”</p>
他比划着，试图形容那种感觉。</p>
“你说她在看你吧，又觉得不对劲。那眼神直勾勾的，但又好像……好像根本没把我这大活人放在眼里，像是……像是眼睛已经穿过了我的皮肉骨头，看到了我背后，或者我身体里头……一些我自己都他**看不到的东西！”</p>
“真邪乎！老子当时就觉得后脊背嗖嗖地发凉，汗毛都快竖起来了。心里直犯嘀咕，这娘们儿不会是啥妖怪吧？”</p>
“就在老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，她开口了，问了我一个……贼**奇怪的问题。”</p>
他模仿着那女人可能有的、平淡却又带着某种穿透力的语调。</p>
“如果有一天，你的女儿需要你，你愿意用你自己去换她的命吗？”</p>
“我当时就愣了，啥玩意儿？”</p>
他一脸莫名其妙。</p>
“老子就直接跟她说了，我说‘大姐，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，哪儿来的女儿？你问错人了吧？’”</p>
“结果您猜怎么着？”</p>
他嘿嘿笑了两声，带着点自嘲。</p>
“那女人……她就笑了。但那笑……怎么说呢，贼尴尬，皮笑肉不笑的那种。”</p>
“然后她就小声说，是她自己……她自己有个女儿，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女儿。”</p>
“老子当时就更蒙逼了。”</p>
他摊开手。</p>
“这女人跟我又不熟，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，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干嘛？**吧？我当时就想走。”</p>
“可陵川那老东西在旁边杵着，还瞪了我一眼，那意思就是非要让我听着，不准走！”</p>
“不仅要听着，那老家伙还使眼色，让我好好回答人家偃师的话！”</p>
他一脸的不情愿。</p>
“没办法，人在屋檐下，只能硬着头皮应付。”</p>
“我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啊，我说，‘我说大姐，你既然觉得对不起你女儿，那你更不应该想着什么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啊。’”</p>
“她好像有点意外，就歪着头问我为什么。”</p>
“我说，‘你想想啊，你要是真这么干了，你女儿是活下来了，但她能好受吗？她得背着多大的心理负担啊？一辈子都得想着是她害死了她妈，这不等于让她活在罪恶感里吗？那活着还有啥意思？’”我当时就这么直不楞登地说了。</p>
“我说完这话，那女人就不说话了。”</p>
他回忆着。</p>
“就那么站着，低着头，眼镜片反着光，看不清表情，好像……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我说的话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抬起头，看着我，说……”</p>
“她说……她会努力试试，努力让事情不发展到那一步。但是……”</p>
他加重了语气。</p>
“她说，‘但如果真的无法挽回，真的只能这样做的时候……你觉得，应该用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吗？’她又把问题绕回来了，还是不死心。”</p>
“唉……”</p>
他长叹一口气，挠了挠头。</p>
“老子当时也是被她问得没辙了。就那么挠着头皮想了半天，最后……**，还能怎么说？”</p>
“我就说，‘如果……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，避无可避了……那我肯定会啊！还能咋地？当爹**不都这样吗？’”</p>
“我说完这话，她又笑了。”</p>
他摇摇头。</p>
“这次笑得好像……没那么尴尬了？反正她又笑了，还挺认真地跟我说了声谢谢，说我的话让她很受益。”</p>
“然后啊，最怪的事儿来了。”</p>
他身体前倾，神秘兮兮地说。</p>
“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，递给我。是块……啥玩意儿石头？黑不溜秋的，看着也不起眼，也没啥特别的。但她特意嘱咐我，说这东西很重要，让我一定要收好，千万别弄丢了。”</p>
“你说这叫什么事儿？莫名其妙地被拉去见个怪女人，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，最后还塞给我一块破石头。”</p>
他撇撇嘴，又灌了一大口酒。</p>
坐在男人对面的女人，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浅笑，仿佛早已洞悉一切，又仿佛只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。</p>
她轻轻拿起桌上的酒壶，给男人空了的杯子添上酒液，动作轻缓，没有打断他的思绪。</p>
“然后呢？”</p>
她柔声询问，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。</p>
男人拿起刚被斟满的酒杯，又灌了一大口，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神情，似是怀念，又似是苦涩。</p>
“然后？”</p>
他重复了一句，像是被这个问题拉回了现实，随即嘿嘿笑了两声，那笑声里带着点沧桑和自嘲。</p>
“然后？老子后来结婚了啊！”</p>
他顿了顿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眼神黯淡了些许。</p>
“可惜……没能生个一儿半女。我那婆娘……唉，死在兽潮里了。”</p>
他沉默了片刻，似乎沉浸在短暂的悲伤中，但很快又抬起头，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和得意的笑容，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。</p>
“但是你别说……老子还真他**有了个女儿！”</p>
他咧嘴笑着，露出一口被烟酒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