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流火,第一片梧桐叶飘落那日,太虚正在修补被晒裂的剑架。</p>
“阿眠。”他忽然唤道。</p>
檐下的神女正闻抬头,只见太虚指尖挑着一片枯叶,叶脉间凝着滴琥珀色的树脂,在夕照下像凝固的火焰。</p>
“你看。”</p>
太虚凑到阿眠面前,将叶片倾斜,树脂缓缓滑动,在叶尖悬而未落。</p>
这个简单的现象却让他露出孩童发现秘密般的表情,这么多年来,他第一次注意到植物也会流“血”。</p>
竹舍外起了大风,瓦片被吹得碰撞,太虚身上的衣袍猎猎,霞光照亮他的半边脸庞,嘴唇到下颌线一条极为流畅的弧度:“闻到了吗?”</p>
风里裹着远山的气息,松针与泥土的味道变得清晰可辨,阿眠深深吸气,肺叶灌满了某种透明的凉意,与白日里浑浊的热浪截然不同。</p>
“明日要下雨。”太虚说,作为天地混沌所生的剑灵,他对自然更迭比人类敏感百倍。</p>
果然,破晓时分,雷声碾过了山谷,阿眠迷迷糊糊地要起身去关窗,被太虚连人带衾被按回了床榻上:“继续睡。”</p>
雨声渐密时,她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梳理自己睡乱的长发,太虚靠在床头,剑气在周身流转,将潮气隔绝在外。</p>
阿眠蹭了蹭他膝盖,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:“……总算凉快了。”</p>
雨连下了三日,秋雨过后,天气就彻底转凉了。</p>
第四日清晨,阿眠发现枕边多了个竹编小笼,掀开盖子,两只白玉似的蟋蟀正在啃食嫩桑叶,这是太虚趁夜捉来的秋虫。</p>
他背对着她穿衣,语气平淡,耳根却红着:“听个响。”</p>
阿眠将小笼挂在窗前,蟋蟀鸣声起初怯生生的,待到阳光晒干最后一片湿叶,就开始变得响亮起来,与残余的蝉鸣一唱一和。</p>
太虚对季节变化的敏锐愈发明显,他开始在卯时自动醒来,剑气不再躁动,转而变得沉静如水。</p>
某日阿眠撞见他站在柿树下发呆,脚边落着几个青黄相间的果子,她捡起一个,提醒道:“还涩着。”</p>
太虚点点头:“等它熟了,给你做柿饼。”</p>
白露那日,阿眠在箱笼里发现件新裁的夹袄,黛青色缎面上绣着银线暗纹,针脚细密得,抖开时簌簌落下几片干桂花,香气染了满手。</p>
她拎着夹袄去问:“什么时候针线活儿这般好了?”端午时绣个香包可还是歪歪扭扭的。</p>
太虚正在擦剑,闻剑穗一颤,语气有些骄傲:“私底下练的。”</p>
阿眠想起前段时间天热,他确实尝尝独自待在房中,还总藏着手指,她挑了挑,抓过他右手细看,果然在指尖找到几处极淡的疤痕。</p>
剑气控制得再好,绣花针到底不同于杀敌的剑。</p>
阿眠用灵力将疤痕抹去,亲了亲太虚的指尖,笑着夸奖道:“厉害。”</p>
太虚嘴上不说,金瞳早就亮闪闪了,很快抓住机会,黏黏糊糊地凑上来:“那今夜…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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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中的秋天比来得比山下早,八月过半,山谷就已经彻底变了模样。</p>
阿眠晨起推窗,常常能看见太虚站在覆霜的院中,他不再抱怨炎热,转而开始囤积木柴,还不知从哪学来了泥炉煨红薯的法子。</p>
“尝尝。”某日,他剥开烤得焦黑的红薯皮,露出里头金黄的芯。</p>
阿眠咬了一口,甜糯滚烫,呵出的白气与太虚的呼吸交融,他唇上沾着点炭灰,被她用拇指抹去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