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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如血,沉沉地泼洒在丰州城上空,将李家那曾经煊赫辉煌的府邸笼罩在一片不祥的暗红之中。
飞檐斗拱在残阳的余晖里投下扭曲拉长的阴影,如同垂死巨兽嶙峋的骨架。
昔日车水马龙、门庭若市的气派早已荡然无存,朱漆大门紧闭,门楣上象征“丰州第一”的金字匾额蒙着厚厚的灰尘,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其上,如同李家此刻摇摇欲坠的命运。
高墙之内,死寂得可怕,唯有秋风卷过空旷庭院时发出的呜咽,如同冤魂的哭泣,拂动着廊下早已褪色破败的灯笼,发出“扑簌簌”的轻响,更添几分凄凉。
压抑的恐惧如同粘稠冰冷的墨汁,渗透进李府每一寸砖瓦,每一个角落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还活着的人心头。
议事堂内,烛火被刻意压得很低,仅能勉强照亮中央巨大的紫檀木圆桌。
跳跃的火苗在墙壁上投下幢幢鬼影,仿佛无数窥伺的魔爪。
李家的核心人物——家主李余,几位须发皆白却面如死灰的长老,以及几位尚存几分锐气却难掩惶惑的嫡系子弟——如同泥塑木雕般围坐。
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。桌案上,几杯早已冰凉的茶盏无人触碰,水面映着昏黄的烛光,如同凝固的泪。
李余坐在主位,这位曾经意气风发、执掌丰州商脉沉浮的巨擘,短短数月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。
他脊背佝偻着,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,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、神经质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,发出微弱却刺耳的“笃笃”声,如同丧钟的倒计时。
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面前一份刚被心腹呈上的、带着汗渍和风尘气息的密报上,那薄薄的几页纸,此刻却重逾千钧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在顾风掌权初期,他们就已经派出大量的密探到京都探听皇后的消息,但是顾风掌权后,皇宫宫门紧锁,里面全是忠于顾风的士兵,哪怕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未透露出来,但是今天这个消息已经经由密探传到了李家,是惊天的霹雳。
“都…都看看吧。” 李余的声音嘶哑干涩,像是砂纸摩擦,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。他将密报推给身边一位须发皆白、嘴唇紧抿的长老。
烛光下,长老颤抖着接过密报,浑浊的老眼吃力地辨认着上面潦草却字字如刀的字迹。
他的手指越抖越厉害,呼吸也越来越急促。随着目光下移,他脸上的血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,最终化为一片死灰。他猛地抬起头,眼中爆发出惊骇欲绝的光芒,死死盯住李余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。
密报在几位长老和子弟手中无声地传递。每一次传递,都伴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或低低的惊呼。
当最后一位年轻子弟看完,他手中的密报无力地滑落在地,发出轻微的“啪嗒”声,在死寂的议事堂里却如同惊雷炸响!
“不可能…这绝不可能!” 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猛地拍案而起,紫檀桌面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,冰凉的茶水泼洒出来,如同他此刻崩溃的心绪,“清雪…清雪贵为皇后!母仪天下!怎会…怎会做出如此…如此不知廉耻、自毁长城之事?!还…还怀了孽种?!秦家?(这个秦家与凉州边帅秦阳的家族并非一个世家,其世家属于京都丞相派官员,在开篇即被清洗,要区分开)那个早被顾风碾成齑粉、喂了狮子的秦家?!”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尖锐变形,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,带着无尽的绝望。
“假的!一定是假的!” 另一位长老也失态地嘶吼起来,布满皱纹的脸因激动而扭曲,“是顾风!是宇文空!是商家!是他们联手布下的毒计!就是为了彻底搞臭我们李家!搞垮我们!他们知道我们最后的指望就是皇后娘娘!他们…他们这是要断我们李家的根啊!” 他挥舞着手臂,状若癫狂。
然而,更多的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这无力的嘶吼。密报上的细节太过详尽,太过残酷,甚至描述了李清雪被幽禁在冷宫的具体方位,每日遭受的折磨,以及她腹中胎儿月份的大小…其真实程度,令人无法反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