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初绽时,草尖上的露珠还凝着夜的凉意,整个部落已像被风揉散的蒲公英,散落在无边的绿海里。
牧人跨坐枣红马,皮袍的下摆被晨风掀起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羊皮坎肩。
手中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鞭,只在空中虚晃两下
羊群早习惯了这声响,像一片流动的云,从蒙古包前缓缓铺向远处的丘陵。
女人们跟在畜群后面,腰间的银链随着步伐轻晃。
她们背着柳条编的奶桶,时不时弯腰割一把嫩绿的芨芨草,塞进怀中喂食掉队的小羊羔。
少年骑着青鬃马从坡顶冲下来,马尾扫过草浪,惊飞了几只灰兔。
远处的山梁上,几个半大的孩子正驱赶着牛群,牛铃的闷响混着他们的笑声,在风里飘得很远。
风从天际吹来,草浪翻滚,整个部落便在这绿海的起伏里,与草原融成了一幅会呼吸的画。
陡然,原本悠闲吃草的牛羊猛然抬起埋入草丛中的头颅,紧张的朝着天际看去。
天际线泛起铁灰色的潮涌。
数十万突厥铁骑,自天际涌来,如一片黑云压城,又似怒涛排壑。
初时,不过远处地平线上一点黑影,渐渐地,那黑影便膨胀开来,蔓延开来,终于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铁海。
这突厥铁骑的洪流里。
每匹战马都绷紧了脊背,脖颈上的鬃毛被风撕扯成戟,马尾却倔地炸开,扫过同伴的后腿。
它们喷吐的白气混着汗珠,在晨光里凝成细碎的银珠,坠落在疾驰中扬起的草屑里。
马背上的骑士皆裹着狼皮大氅,皮质甲胄上还留着昨夜篝火的余温,腰间弯刀的皮鞘随着颠簸撞击铁甲,叮当作响如急雨打芭蕉。
最前排的先锋骑兵高擎狼头纛旗,旗面在狂风中猎猎作响,那绣金的狼眼仿佛活了过来,冷冷扫视着脚下的土地。
队伍并非单一的线状,而是如巨树分叉般展开,左翼是轻装弓骑,马鞍旁悬着牛角弓,箭囊里的白羽箭随着奔跑相互碰撞,发出细碎的碰撞声。
右翼是重装枪骑,丈八长的骑枪平举,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青芒,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。
中央则是可汗的王帐亲卫,他们的马铠上嵌着青铜鳞片,在尘雾中偶尔闪过碎金般的光。
队伍最前方,传令兵的号角声穿透喧嚣,时而悠长如呜咽,时而急促如裂帛,将命令传向每一个角落。
草原的风被这庞大的队伍搅得癫狂,裹挟着草屑,马毛与皮革的气味,扑向远处的羊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