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筹集资金?”孙副局长身体微微前倾,显然对这个年轻女人如何弄到这么大一笔钱很感兴趣,“宋同志方便透露一下渠道吗?毕竟这关系到整个厂的命运和几百个家庭的饭碗,我们需要最大程度的确定性。”
宋雪芝微微一笑,避重就轻:“孙局长请放心,资金来源绝对合法合规。我丈夫在部队工作,家中也有些积蓄。另外,我认识一些南边做贸易的朋友,打算托人出手一部分家里早年存下的……金饰,应该足够应付。具体操作,我会委托可靠的专业人士,确保资金按时到位。” 她巧妙地提到了“金饰”和“南边贸易”,暗示了资金来源的可行性和合法性。
这个时候,私人持有黄金和南方沿海的贸易活动已逐步放开。甚至一些华侨资本家,都开始引资回国投资了。这些报纸上都是有登的。
否则宋雪芝也不会大着胆子直接提及。
孙副局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这个年代,家底殷实或者有特殊渠道的人家,存些黄金并不稀奇。而南方,尤其是广省那边,黄金兑换确实比内地活跃且价格稍高。这解释合情合理,也打消了他最大的疑虑。
“好!”孙副局长拍板,“宋雪芝同志,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和能力,我们县里也支持改革!我们会尽快向上级打报告!”
“没问题。”宋雪芝伸出手,“合作愉快,孙局长。”
初步意向达成,宋雪芝心头一块大石落地。收购红星厂,会让她计划中的卤味进一步加快销售。但现在最大的难题,反而是管理。
她马上就要去清华上学,分身乏术。
她需要一个懂生产、懂管理、值得信赖的人来坐镇杞县,主持红星厂的改造和日常运营。这个人选,至关重要。
只是目前宋雪芝还没有眉目。
她打算回头再慢慢找。说不定还是在退伍军人中,可以淘到好苗子。
回程的火车软卧车厢。
车轮有节奏地撞击着铁轨,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。宋雪芝靠窗坐着,懒洋洋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,不时吃一口手里在剥的橘子。
李大成坐在对面下铺,警惕地留意着周围。
同车厢的另外两个铺位,上铺空着,下铺是一个穿着考究毛料中山装、戴着金丝眼镜、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。男人自称姓吴,是某省机关的干部,去首都出差。
从上车起,他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在气质出众、容貌明艳的宋雪芝身上流连。
火车驶入一段相对荒僻的山区。吴干部似乎觉得时机“成熟”,站起身,拿着水杯,故作自然地走到宋雪芝旁边的空位坐下,脸上堆起自认为很有风度的笑容:“这位女同志,一个人出远门?看你这气质,像是文化人啊?去首都探亲还是工作?”
宋雪芝眉头微蹙,还没开口,对面的李大成“噌”地站了起来,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,一步跨到两人之间,声音洪亮带着警告:“同志,请你坐回自己的位置!我们夫人需要休息!”
“夫……夫人?”吴干部被李大成的气势和这个称呼吓了一跳,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闪过一丝惊疑和尴尬,他讪讪地站起身,“哦……哦,不好意思,打扰了,打扰了。” 他灰溜溜地坐回了自己的铺位。
原来这个漂亮的女人,已经结婚了。真可惜。
李大成这才坐回去,依旧像一尊门神。
宋雪芝对李大成点点头,表示感谢。她闭上眼睛假寐,心里却有些烦闷。
也许是一连几天都要待在这间狭窄的车厢里,太憋闷了。
深夜,火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靠加水。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已沉睡,只有走廊昏暗的灯光。突然,一阵压抑的、带着极度恐惧的孩童呜咽声和女人低低的、绝望的哀求声从隔壁的硬座车厢隐隐传来!
“求求你……放过我的孩子……求求你了……”
“闭嘴!再吵弄死你!”
声音虽低,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还夹杂着粗暴的推搡声!
宋雪芝和李大成立刻警觉地睁开眼!李大成更是瞬间把手按在了腰间,最后抽出了行李箱底下的一根棍棒。
宋雪芝示意李大成别轻举妄动,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起身,走到包厢门边,将门拉开一条细缝向外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