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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。
江家的饭桌上,呈现出一副泾渭分明、诡异至极的景象。
八仙桌的东边,江振国坐得笔直,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,旁边还有一个金黄色的煮鸡蛋,和一小碟橱柜里剩下的红烧肉。
他的身边,小孙女江盼盼坐在高凳上,小碗里也卧着一个剥好了壳的白嫩鸡蛋,正用小勺子笨拙地戳着。
桌子的西边,苏玉梅默默地喝着一碗没有半点油星的稀粥。
而在桌子的北面,江卫军和江秀丽兄妹俩,面前则各自放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,里面是半碗黑乎乎的窝头,和一筷子从坛子里捞出来的、咸得发苦的酱疙瘩。
没有争吵,没有咆哮。
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
兄妹俩用一种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,死死地盯着江振国和小盼盼面前的鸡蛋和肉,手里的窝头仿佛是硌牙的石头,难以下咽。
江振国对此视若无睹。
他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的早饭,然后将那个完整的鸡蛋,剥好壳,放进了小盼盼的碗里。
“吃。吃饱了,才有力气长高。”
他柔声对孙女说。
这温和的语气,和对亲生儿女那钢铁般的冷酷,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,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,狠狠地捅在江卫军和江秀丽的心上。
“砰!”
江卫军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凌迟,他猛地将手里的窝头砸在桌上,豁然起身,通红着双眼瞪着江振国。
江振国连眼皮都没抬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:“吃不完,就别吃了。中午的那份,也取消。”
江卫军的身体僵住了,他胸膛剧烈起伏,最终,还是在那种绝对的、不容反抗的威压下,屈辱地坐了下来,抓起那个窝头,狠狠地咬了一口,仿佛咬的是江振国的肉。
江秀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她低着头,将脸埋在阴影里,肩膀微微耸动。
一顿早饭,吃得如同上刑。
饭后,江振国看也不看他们,对苏玉梅吩咐道:“看好盼盼,我今天要去厂里一趟。”
说完,他穿上工装外套,径直出了门。
他一走,屋子里那股沉重的压力才稍稍散去。
“哥!”
江秀丽再也忍不住,哭了出来,“我受不了了!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!他……他真的不把我们当人了!”
“哭有什么用!”
江卫军烦躁地一抹嘴,“指望他心软,比指望铁树开花还难!你昨天说得对,现在能帮我们的,只有晚秋!”
“可……可我们去哪里找她?”
江秀丽擦着眼泪,“她昨天跑出去,什么都没带,会不会……”
“闭嘴!”
江卫军喝止了她的胡思乱想,“林晚秋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!她肯定有去处。我们分头去找,去她同学家,去她以前常去的书店,一定要把她找到!”
兄妹俩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和救命稻草,立刻行动起来。
他们没有跟苏玉梅打一声招呼,便揣着各自的怨恨和希望,冲出了家门。
然而,寻找的过程,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艰难。
他们问遍了林晚秋所有相熟的同学,都说没见过她。
林晚秋在所有人面前,都扮演着那个“无依无靠、只能依靠江家”的可怜角色,如今被江家“赶”了出来,她又怎么会主动去联系那些知道她底细的人,让自己更难堪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