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牧耸肩，表示默认。</p>
手旁的铜炉上盖着一层软烟灵草，清香弥漫了暖阁，氤氲着女人格外认真的眸子，有些飘忽。</p>
阴冥王忍不住说道：“薛姑娘，我先提醒你，这家伙是个人渣，你若是喜欢上他，那就是害了自己……”</p>
“你讨厌我。”</p>
薛采青忽然看向阴冥王，盈润动人的瞳眸格外平静。</p>
“什么？”</p>
阴冥王愣住了。</p>
薛采青平静道：“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，我每次看人，总是习惯性的先去去看对方的眼睛。贪、欲、恨、爱、漠……人的情绪总是会第一时间反应在眸子里。你也一样。”</p>
“那你看到了什么？”阴冥王摩挲着茶杯笑道。</p>
她的手很漂亮。</p>
五根纤纤玉指宛若鲜剥的茭白笋尖，很难相信这只手杀过不少人，提过不少血淋淋的脑袋。</p>
薛采青道：“伪装。”</p>
“伪装？”</p>
“对，伪装。”</p>
“……”阴冥王拍着桌子笑了起来，伸出大拇指。“厉害，厉害，我是杀手，所以我习惯伪装。”</p>
然而薛采青却摇头：“你只是为了伪装。”</p>
“听不懂。”</p>
阴冥王很苦恼的摇头。</p>
她抓起自己微卷的长发，发丝中蕴着的奇异发香让陈牧忍不住多嗅了嗅，感觉里面还掺着杀人的血腥味。</p>
“不，你听得懂。”</p>
薛采青眼神依旧平静。</p>
恍惚间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无欲无求的薛采青。</p>
那双眸子似乎能洞悉一切：“你习惯用表现来掩饰你的真实情绪，就好像你看到我的第一眼起并非是‘亲近’，而是‘厌恶’。”</p>
阴冥王将螓首枕在手臂上，轻轻打着哈欠。</p>
薛采青道：“甚至……连你自己也讨厌自己，讨厌你的女儿身。”</p>
阴冥王抬头盯着她。</p>
带着莹蓝色的宝石眼睛仿佛变成一把刀，直刺入对方的心。</p>
数秒后，她哈哈大笑了起来，抱住陈牧的手臂笑道：“你这朋友也太有趣了……”</p>
阴冥王笑出了眼泪。</p>
“你生气了。”</p>
薛采青的声音仿佛如温水，平淡的却能直击人的心灵。</p>
却也仿佛是刀子，很无情的揭露别人的伤疤。</p>
她一向都是刻薄的人。</p>
这陈牧了解。</p>
无欲无求的人，本身就是刻薄的人。</p>
看着阴冥王依旧笑着，薛采青慢斯条理的倒上茶水：“所以我很好奇，你为什么会讨厌女人。甚至连自己都厌恶。”</p>
哒哒哒哒哒！</p>
阴冥王手指快速敲打着桌子，脸上依旧带着笑，但笑容里已经没有了笑意。</p>
“行了，我要说正事了。”</p>
陈牧淡淡道。</p>
薛采青却似乎上瘾了一般，盯着阴冥王：“是曾经某个人伤害过你？或者抛弃过你？这个人是谁？让你这么的恨——”</p>
嘭！</p>
木桌炸开分成两半。</p>
桌上的茶水飞溅而出，薛采青的头发、衣衫以及睫毛上全部落了茶水。</p>
残影闪过。</p>
阴冥王一把将薛采青按在墙壁上。</p>
纤细修长的五指死死掐住对方的皙白脖颈，像是铁钳似的，眼神里满是冰——包裹着血腥杀意的冰！</p>
屋子里死寂无声，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。</p>
包括薛采青的。</p>
面对生死，她剩余的依旧是平静。</p>
“愤怒是人情绪最直观的表达方式，不是吗？”薛采青能从对方冷酷的眸子里感知到死亡的信息，但还是没有软化言语。</p>
阴冥王手指缓缓用力。</p>
女人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。</p>
陈牧握住鲨齿刀。</p>
阴冥王伸手要去摘女人的面纱，但手指触碰到面纱的刹那，她还是放下了：“你不适合当青楼女子。”</p>
丢下这句很冷很讽刺的话，阴冥王转身走出了屋子。</p>
薛采青瘫跪在地上不住的咳嗽。</p>
眼里却带着得意的笑。</p>
咳嗽了好一阵子，薛采青挥手让进来的丫鬟出去，起身走到陈牧面前坐下：“不好意思，让你朋友生气了。”</p>
“是我的错，我不该带她来，我以为她真的和你一样。”</p>
陈牧苦笑。</p>
桌子已经被毁了。</p>
薛采青将旁边备用的茶壶拿过来，用缺了口的茶杯倒上水液，递给陈牧柔声说道：“世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，没有谁跟谁是一样的。”</p>
陈牧手指轻轻刮着茶杯尖锐的缺口，看着她：“我找你主要问点事情。”</p>
“问吧。”</p>
“雪艳双姝知道吧。”</p>
“知道，曾经霁月楼的头牌，后来嫁给了令狐先生。”薛采青轻轻点头。</p>
“雪怡姑娘爱琴，对吧。”</p>
“对。”</p>
“爱到了什么程度。”</p>
“琴就是她的生命。”薛采青微微一笑，虽然陈牧看不到面纱下的笑容。“就像香君是我的生命。”</p>
陈牧坐直身子再问：“会把自己的琴借给别人吗，不太熟悉的人？”</p>
“不会。”</p>
“如果琴很多呢？”</p>
“更不会。”薛采青语气笃定。“将一种乐器爱到了骨子里，她的每一件乐器便是自己的孩子，不会轻易去借的。”</p>
陈牧点了点头，问到了重点：“我让她弹一首曲子，不让她调音，她会弹吗？”</p>
“不会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