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杨大师走到他身旁，看着空中渐向南去的最后一群秋雁，说道：“你所问的途径，如果等同于手段，语言便是手段，文字同样也是手段。”</p>
宁缺说道：“信仰呢？”</p>
黄杨大师说道：“信仰本身没有力量，需要一个具体的指向，当无数人的信仰集中在那个指向上，力量便会体现在那个指向上。”</p>
“佛祖严律诸弟子不立偶像，便是因为这一点。”</p>
黄杨大师看着他继续说道：“你师颜瑟当年曾经说过，每个人的想法其实都是一道符，只是太过弱小微渺，所以无法感受得到，而当所有人同时写一道符时，这道符便有可能显现出来，甚至变成伟大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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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</p>
……</p>
宁缺明白了些什么。</p>
原来还真有可能，寻找到一种手段召集能够与天地相抗衡的人间之力，如果他能够寻找到那道力量，便能疏通惊神阵。</p>
他来到雁鸣湖南岸，坐在霜草间，伸指到空中，临摹了几篇碑帖，待心平和之后开始写字，开始寻找那个字。</p>
已经晋入知命境的他，此时随意写出来的字便是符，写字便是写符，他寻找的那个字，实际上也就是一道符。</p>
太阳逐渐西移，然后落到城墙下，黑夜来临。</p>
他坐在湖畔继续写字写符，寻字寻符。</p>
几百字。</p>
几千字。</p>
最后只剩下一个字。</p>
那个字由两条直线构成。</p>
正是他会的唯一神符：二字符。</p>
他不停地写着二字符，写到疲惫不堪，双眼明亮复又黯淡，然后再次明亮再次黯淡，最后变得麻木起来。</p>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，他停止了书写。</p>
他看着雁鸣湖对岸的院落发呆。</p>
便在这时，有片雪花飘落，落在他的身上。</p>
他想起了那年的雪。</p>
想起了雪湖上的那场战斗。</p>
桑桑撑着大黑伞，站在风雪中，唱歌给雪湖听。</p>
如果桑桑还在，如果大黑伞还在，如果铁箭还在，他真的很有信心，就算不能把堵塞的长安城贯通，也能借助惊神阵杀死那个男人。</p>
然而桑桑已经死了。</p>
湖对岸的院落已经很多天没有灯火。</p>
朝廷派去泗水畔的人回报，大黑马和马车消失不见。</p>
他必须找到那个能够调动人间之力的字。</p>
雪花继续飘落。</p>
几根睫毛飘落。</p>
他的脸色苍白，颊上却有红晕，显得极不健康。</p>
他的神情平静，实际上已经焦虑疲惫到了极点。</p>
他找不到那个字，写不出那个符。</p>
颜瑟大师用了一生的时间，都没有找到那道符，更何况是他。</p>
宁缺叹息一声，一道白雾。</p>
他举起手指，继续书写，继续寻找。</p>
他在白雾里书写，在落雪里书写，在渐渐积雪的地面上书写。</p>
因为疲惫与紧张，他的手颤抖的越来越严重。</p>
二字符的两个笔画，有时候会变得有些歪斜。</p>
……</p>
……</p>
长安城的下了一场雪。</p>
这是天启十八年的第一场雪，初雪。</p>
黑夜渐退，晨光渐至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