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缺有些不明何意，随着他向石台上走去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，问道：“除了这位老先生，书院后山里还有辈份更高的人吗？我们有没有师叔？”</p>
“以前有位小师叔，听说是世间最生猛一流人物。”</p>
陈皮皮回头说道：“不过很可惜，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见过。”</p>
……</p>
……</p>
上得石台，陈皮皮对如山书卷后方那位老先生行了一礼，笑着说道：“读书人，好久不见。”</p>
宁缺在他身后跟着行了一礼，听着读书人这称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。</p>
读书人充耳未闻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二人来到了自己身前。</p>
陈皮皮大声再道：“读书人！好久不见！”</p>
他的声音从楼侧传进崖洞，几番回荡之后传回，显得格外清透响亮，把崖洞上方那些忙着筑巢或是别的家务事的鸟群惊的满天乱飞，一阵尖鸣。</p>
读书人这才醒过神来，惘然抬起头看着书桌前不知何时多出的两个人，忽然间表情骤然一僵，眼中透出厌憎之色，沙声吼道：“又来做什么！快走快走！不要又来打扰我看书！”</p>
陈皮皮看了宁缺一眼，耸了耸肩，然后向读书人笑着说道：“我带小师弟来给你看看。”</p>
“有什么好看的？你小师弟又不是书！”</p>
读书人伸手把脸上飘荡的花白头发抹到后方，看着陈皮皮愤怒说道：“上次你们说书院要收个小师弟，得有个长辈在场表示庄重，非把我骗到山顶上去呆了整整一夜，这次怎么又来了个小师弟？难道你们又想骗我去山顶上呆一夜？”</p>
“苍天啊！大地啊！”</p>
他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看着陈皮皮，神情极为厌憎，眼神极为幽怨，嚷道：“一夜时间我要看多少书你知不知道？”</p>
陈皮皮没好气嚷道：“那天去山顶你带了七本书，难道还不够你看的？”</p>
“山顶上又没灯！”</p>
“山顶上星光比灯光更亮！”</p>
“读书这种事情不是用日光就是灯光，星光哪里能用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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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星光为什么不能用？”</p>
“没感觉啊！”</p>
“你读的到底是书还是感觉？”</p>
“蠢货！读书当然要有感觉才能读的高兴！”</p>
“白痴！星光下谈恋爱都有感觉，读书怎么就没感觉啦？”</p>
二人在书桌旁互喷唾沫对吼，宁缺在一旁早就已经听傻了。这时候他才相信这位读书人真是把脑袋读迂了的那种人，也才相信书院后院的师兄们对这人果然不怎么尊敬。</p>
读书人气的满脸通红，胸膛不停起伏，他年老体弱，吵起架来明显不是陈皮皮的对手，而且他很快便反应过来，陈皮皮今天专程来找自己吵架，目的很明显，就是为了让自己分神无法专心看书，自以为猜到陈皮皮的险恶用心，他哪里会让对方得逞？</p>
“我不和你说话了！”他悲痛说道：“这么多的书不抓紧时间怎么读的完？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？你是在谋杀我的生命，毁灭我的人生！”</p>
说完这句话，读书人果然不再理会陈皮皮的言语攻击，低头专心看书抄书。</p>
宁缺看着楼内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，眉头微微皱起，说道：“此间藏书虽多，但若专心去读，几年功夫怎么也就读完了，就算加上书院旧书楼里的书，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痛苦才是。”</p>
听着这话，陈皮皮苦笑摇头，带着他向崖洞里走去。</p>
崖洞里很奇怪地保持着干燥，最上方隐隐有几处山岩豁口透下天光，所以也并不显得阴暗，洞内甚至还生着几株不知名的树木，鸟儿周游树梢不停鸣叫。</p>
宁缺的目光在洞中打量一番，然后落在崖壁上，身体顿时僵硬，再也说不出话来。</p>
那方崖壁之上搭着很多木架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书架。</p>
这些木架上没有鸟巢，没有珍宝，没有雕像，没有盆栽，只有一种东西。</p>
那就是书。</p>
数之不尽的书。</p>
整整一面崖壁的书。</p>
漫山遍野的书。</p>
……</p>
……</p>
“书院创办以来，便一直没有停止藏书。逾时千年，不知收藏了多少书籍，从远古时期至今日新文，全部都放在这里，所以读书人的痛苦，其实是真的痛苦。”</p>
陈皮皮看了宁缺一眼，看着崖壁上密密麻麻排到数十米高的书籍，感慨说道：“若说知识可以用书籍册数来计算，那么天下十分知识至少有七分在书院。”</p>
整整一面崖壁的书籍，在宁缺眼中仿佛就像是登山山道上站立起来的那片墨海一般震撼，压的他有些艰于呼吸，过了很长时间，他才勉强清醒过来。</p>
顺着崖洞边缘的陡峭索道向上攀行，来到崖壁书架的第三层，沿着仅容一人通过的木板前行十余米，宁缺停下了脚步，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密麻书籍，心中渐渐生出强烈的疑惑，如果这些书籍是自千年之前便开始收集，为什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是微微发黄变旧，还没有被风化，更奇异的是为什么这些露天摆放的书籍上面竟没有太多灰尘？</p>